第114章 但求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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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蠢至極!」

 謝珩皺眉道:「人生於世,從懷中幼兒長到這般已是不易,哪個不是父母千般期盼萬般疼愛?為了別人幾句閑言碎語便輕踐自己的xin命,又置家中長輩於何地?」

 溫酒眼中微光閃爍,「那、那若是她清白被毀,還賴在夫家不肯走……長兄會如何看她?」

 她已經很努力把那件事當做沒發生過。只要這輩子不再另嫁,再也不會有別人發現這個秘密。

 可是江無暇的出現,讓溫酒發現,已經發生的事即便是自己刻意去遺忘,終究還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

 一旦想起,便耿耿於懷,寢食難安。

 「身為夫君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還有什麼臉為人夫?」

 夜風吹得酒意上頭的腦袋有些發脹,謝珩伸手扶額,「阿酒,你今日到底做什麼了奇奇怪怪的夢?問的儘是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溫酒頓了頓,「沒什麼……只是今天被江姑娘的舉動驚了驚,忍不住想,若換成是我,會不會這般剛烈。」

 今日若不是有大公主在,江無暇那一跳,定然會命喪當場。

 可她經歷了那一夜,難受的夜夜夢魘……竟從未想過要尋死。

 謝珩抬眸看她,看了許久,才忍不住笑著問道:「你難得像個尋常姑娘,為兄反倒不太習慣了。別人的事,你有什麼可想的?」

 溫酒抿了抿唇,沒說話。

 她也知道,問謝珩這樣的問題很奇怪,若是換了謝玹,這樣的話她是萬萬不敢問不出口的。

 這種細微的差別很微妙,連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是為什麼。

 「你既問了,必然是想要個答案的。這樣剛烈的尋死是對是錯,外人不好評說。」

 謝珩攏袖,負手站在月光下,漸漸正色道:「為兄只知道這世上的許多事,本就十分的不講道理。君要你亡你便要亡,父要你死你就得死,列國戰亂催城禍地千里,權貴之爭每每滅其滿門。有那麼多逃不過的天災人禍,活在世上本就不易,你還要為了那些清白污名的破事尋死?叫那些拚命想要多活一日的人怎麼辦?」

 他說:「人活一世,但求個問心無愧即可,其他的,管它作甚?」

 溫酒愣愣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有星華萬千,熠熠生輝。

 她不由自主朝他伸出手……

 「阿酒?」

 謝珩見她一副神魂出竅的模樣,不由得喚了一聲。

 「你眼睛里有光。」

 溫酒眸中水光瀲灧,指尖輕輕觸碰在他眼角,怕驚了他眸中星華,又立刻收回手。

 她低頭,再開口時,帶了濃重的鼻音,「長兄說的極是,我記住了。」

 「嗯,明白了就成。」謝珩暗自鬆了一口氣。

 說了這麼多,應該好了吧?

 他長到這麼大,從不曾同人講過什麼道理,偏偏這少夫人打不得也罵不得,真真是平生頭一次。

 被她指尖碰觸的眼角卻隱隱有些發癢,謝珩輕咳了一聲,「夜裡這般涼,還敢在院里坐著,做惡夢了吧?早些回去睡,有什麼事明天在說。」

 溫酒這才想起來,孤男寡女的深夜同處是的確是不妥當

 她剛要往外走,又想起自己的來意,轉身同謝珩道:「那江姑娘……」

 「先送到你三哥院里去。」

 謝珩伸展一下手臂,「方才他答應了。」

 溫酒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謝玹是被灌醉了,稀里糊塗才點的頭?

 謝珩挑眉:「你這樣看為兄作甚?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溫酒看少年喝了酒之後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模樣,顯然不是說江無暇那事的時機。

 送到謝玹那裡反倒是最好的選擇,三公子不近女色,又對冤假錯案裡頭的門道最為敏銳。

 「長兄自然是不會。」

 溫酒笑了笑,伸手去取掛在枝頭的燈籠,卻夠不著,踮起腳尖還是差了一大截

 不由得有些惆悵:

 她十五歲的時候,著實是有些矮。

 謝珩看著看著,不由得低低的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少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才能長高。」

 「我不會矮的!」溫酒說的很肯定。

 少年另一隻手已經取下燈籠來,帶落一大片梅花瓣,「走吧,我送你回去。」

 「很晚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溫酒一雙眼睛都有些發紅,又帶著水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誰欺負了。

 謝珩抬手,就要把燈籠掛回樹枝上。

 她連忙道:「勞煩長兄了,長兄請。」

 少年這才勾了勾唇,提著燈籠同她並肩走著。

 夜深人靜,將軍府里一片悄然無聲。

 只有兩人積雪裡落下的腳步深深淺淺的重疊在一起。

 謝珩說,人活一世,但求問心無愧。

 她得活著。

 好好的活著。

 ……

 第二天,此間有酒。

 因為上次大公主來了一趟之後,生意就恢復了一些,酒客雖不多,也不至於完全沒有。

 將軍府一下子少了那麼多人,最多只能抽出兩個來幫忙,金兒和雨露便跟著溫酒忙裡忙外。

 「少夫人,咱們是不是得多雇幾個人回來啊?」

 玉露她們都不是乾重活的料,強撐了幾天,都有些體力不濟。

 況且之前釀的酒賣的不了,餘下的不多,再不繼續釀的話,就跟不上後頭的供求。

 溫酒在櫃檯打著算盤,盤算著僱人的月錢和買丫鬟小廝的賣身錢哪個更合算些,思緒不知不覺就飄到了江無暇的事情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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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昨晚左思右想,怎麼都覺得她前世認識的那個陳遠寧,應當就是江無暇口中那個突遭行刺的未婚夫。

 人已經送到謝玹那邊,她要怎麼同三公子說:陳遠寧應該還沒死,而且日後還會當大官?

 還不能讓謝玹對她生疑心,這可真是件麻煩事。

 金兒小聲道:「少夫人在想事呢,你別吵著她。」

 玉露「哦」了一聲,連忙退開了。

 那個江姑娘來將軍府,明顯是帶了大麻煩的,也就是少夫人心大,將軍不怕事,這才把人留下了。這要是換成別人,還不得把人送的遠遠的。

 酒館里沒幾個人,忽然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從不遠處傳來,緊跟著就是年輕女子的聲音,「溫掌柜,姑娘已經送到你府上了,這銀子的事,要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