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當時年少初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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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溫酒還不是伶牙俐齒的溫首富,也瞧不清這少年到底生的有多好看。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止不住。

 那少年比她高出一個頭,見她這模樣,只好低下頭來,低聲哄道:「好吧好吧,你生的也不醜,再過幾年,大抵能長成一個小美人。」

 他這一哄,溫酒哭的更厲害了。

 從前她生的還算不錯,不說眉眼如畫,也有幾分靈氣逼人,可今日這這般狼藉模樣,哪還有半分美人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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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不醜,可謂說的十分違心了。

 「那什麼……」少年從袖間摸出一塊錦帕遞給她,無奈的笑道:「別哭啊,你再哭,我就走了。」

 「對、對不住……我也不想哭的……」溫酒身上還披著少年的外衣,拿著錦帕胡亂的抹去眼淚,可淚眼朦朧,怎麼也擦不完似的。

 她低著頭道歉,不讓少年看她這樣狼狽的模樣。

 在溫家被父母捨棄的時候,她沒有哭。

 被李來驊當貨物賣的時候,她也沒有哭。

 而這少年一開口同她說話,溫酒就忍不住淚眼盈眸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傲骨難折,硬氣無雙,只不過是沒有遇到那個,一句話就讓你卸下所有偽裝的人。

 「對了,你要賣身救父是吧?」少年接下腰間的錢袋遞給她,摘下她發間的破稻草隨手扔掉,徐徐道:「這些給你,人就不必賣了,雨大,你早些回家去。」

 溫酒當時掂量著那個錢袋,手心都是滾燙的。

 她長到這麼大,沒拿過這樣貴重的錢袋,也不曉得裡頭有多少銀子。

 那少年的小廝找了過來,說家中老夫人催著他回去。

 少年點點頭,離去去同溫酒說了一句,「這銀子只夠你度過這次的難關,此生還長,若想日後再也不落到這樣境地,就得有權有錢。小丫頭參加不了科舉當不了官,那你就想辦法讓自己變有錢吧。」

 溫酒獃獃的站在原地,耳邊只剩下少年的聲音在耳邊不斷的迴旋著。

 街上行人匆匆而過,那小廝跟在少年身邊,念叨:「公子,一個小丫片子,您也不怕她賴上您?」

 少年抬手給了他一個爆栗,笑道:「萬一,她以後長成了美人呢?」

 小廝道:「您方才都說了不要她賣身,就算她以後長成了美人,同公子您又有什麼干係?」

 少年笑音懶散,「老子高興。」

 溫酒十二歲這一年,淋了一生中最大的雨,卻在大雨滂沱里,遇見了一個改變她一生的人。

 所謂情誼千斤重,養了十二年的女兒,到頭來,不值幾兩紋銀。

 溫酒曾找過那少年很久,後悔當初不曾問過他的姓名,又哭的那樣狼藉,連他的面容都未曾看清過。

 連當初那些銀子也無從償還。

 她在芙蓉岸里來來回回打聽過不知道多少次,那些煙花柳巷姑娘們,一聽她打聽那少年就變了臉色,平素能好好說話的人,立刻就將她趕出門,半句也不多說。

 溫酒想了許多年也沒想明白,這是為什麼,後來長平郡被屠,她徹底找不到那少年,才死了心。

 可從前那面容模糊的少年,此刻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一怒一笑,都變成了十五歲的謝珩,桀驁輕狂,絕色風流。

 溫酒從重重夢境中醒來,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謝珩。

 「阿酒。」謝珩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是很燙,好在人醒了。

 他鬆了一口氣,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吃糖嗎?」

 溫酒暈乎乎的搖了搖頭,看著眼前的謝珩,一點點同她記憶深處的少年重疊在一起。

 那些被歲月消磨了的記憶,這樣就悄無聲息的湧上心頭。

 溫酒拿著那些銀子回了溫家,給溫父找了大夫,讓溫文繼續上學堂,用溫家祖傳的釀酒秘方釀酒,在官道必經之路上,擺了個茶攤,每日早出晚歸,撐起了整個溫家。

 她欠溫家的,說過會還,就一定會還。只是溫家的破房屋,再也不是她的家。

 溫有財和張氏雖然因為她把李來驊害的去坐牢的事十分不滿,卻也只敢抱怨,溫芳和李芸都是好吃懶做的人,玉娘要照顧這一大家子人,就只有溫酒,在拚命的養著這個家。

 她每天累得喘不動氣,卻不敢合眼,生怕一閉眼就又被賣了,即便溫父溫母再三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溫酒仍舊滿心不安,每天晚上都拽著那少年給她的錢袋才能勉強入睡。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直到……她被賣到謝家沖喜。

 溫酒躺在榻上,一直看著謝珩。

 看的少年有些手足無措,坐在榻邊,低聲問道:「你方才做惡夢了?夢見了什麼?」

 溫酒眸色還有些渙散,嗓音喑啞的說,「你。」

 謝珩瞬間被她噎住,低低道:「是我不好……」

 「溫家要把我賣了,是你救了我。」溫酒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平靜。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說話,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謝珩有些愕然的抬頭,眸色亮了幾分,有些不太確定的問道:「在你夢裡,我是好人?」

 「也不算夢。」溫酒緩緩道:「謝珩,你給一個小丫頭那麼多銀子,就不怕她賴上你?」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眸色那麼認真,好似這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重要的人或事。

 謝珩微愣,而後笑道:「你生的也不醜,再過幾年,大抵能長成一個小美人?」

 溫酒低頭,素手絞著被角,低聲道:「你連名字都沒告訴她,她就算長成了美人也尋不到你。」

 這天底下有多少錯過,縱然有緣,亦經不起年歲蹉跎。

 前世,她心中念了千萬遍的此間少年,可再見時,早已是一生宿敵。

 謝珩伸手,輕輕拂過她眼角,「阿酒,你無需報答我,從前用不著,以後也不必。」

 溫酒尋不到當年仗義疏財的少年公子,謝珩卻是一直知道她的。

 溫家的小姑娘為了賺銀子不要命,頗有些名聲。

 盛夏時節,溫酒涉江摘蓮蓬,他同那些紈絝公子一起三三五五賞垂楊,岸邊新綠映摺扇,偶爾一瞥,少女踏水而過,笑容溫軟,更勝出水芙蓉。

 入了冬,那官道上的小茶攤生意不好做,溫酒每天凍得瑟瑟發抖,為了掙那幾個銅板還是死守著,謝家底下的商戶從此只能走官道。

 謝珩知道溫酒越過越好,偶爾聽到她近況,還能展顏一笑,青衣衛們都不太明白公子這是什麼特殊的喜好,只曉得那姑娘有些不同。

 卻沒想到,會因為多看了她兩眼,陰差陽錯誤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