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最後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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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鸞灣,龍頭舟上。

 青七背著藥箱就往船艙里奔,眾人十分自覺的讓出了謝珩身側的位置給他。

 溫酒和謝琦也退到了一邊,兩人臉色都有些發白,目不轉睛的看著青七給謝珩查看傷口。

 船艙外飛刀暗器與對面箭羽不斷相擊,有人受傷有人落水,兩邊各自用遠攻打的如火如荼。

 江面波瀾迭起,烏雲滾滾,頃刻間,大雨傾盆而至。

 船帆被風雨吹打得獵獵作響,船艙搖擺不停,青七給謝珩把脈都把的有些心肝顫,被溫酒和謝琦盯得大氣也不敢喘。

 青七不敢怒也不敢言。

 受傷的那個卻忍不住開了口,「阿酒,小五,你們別再盯著看了,看把青七嚇得,他再抖一下,把脈都不知道怎麼把了。」

 青七面色微妙,心下忍不住道:陛下您可少說一句吧!

 還不都是你嚇得?

 溫酒心中不安,卻也不敢幹擾青七,當即便轉身看向了窗外,大雨落在水面擊起水花無數,濤濤水聲在耳邊迴繞不絕,越發讓心中惴惴。

 謝琦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別過眼后,就一直試圖把斷了琴弦接上。

 可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被青七摁著查看傷口的謝珩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別接了,邊上那桌案就放著一把,你拿來試試順不順手。」

 謝琦聞言,沒再執著著續弦,起身走到案邊,撥弦試了兩三聲,溫聲道:「是把好琴。」

 謝珩隨口道:「你四哥挑的,自然都是好東西。」

 那把古琴是謝萬金非要讓人擺上的,說什麼書上說了「琴瑟在御,莫不靜好」,雖然西楚皇室破事多亂糟糟,但是我們長兄和阿酒的婚事必須要辦到最好,以後也要一生都好。

 四公子從前也不是什麼愛讀書的人,偏生記住了一句就能記很久,偶爾拿出來說一說,還挺像那麼回事。

 沒曾想,這會兒就派上了用場。

 他剛說完這話,就被青七碰觸到傷口,倒抽了一口冷氣。

 溫酒和謝琦聞聲,齊齊回頭看了過來。

 謝珩連眉頭都沒敢繼續皺,連忙朝兩人笑了笑,「沒事沒事。」

 他唇色蒼白,還能笑得出來,青七卻不敢有半分懈怠,點了他的穴止血,確定了箭羽沒有射中要害才敢下手拔出,溫酒在一旁看得心頭髮疼,想上前又怕打攪了青七為他療傷,只能安安靜靜的站在幾步開外看著。

 溫酒以前覺著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麼是銀子不能解決的。

 自從同謝珩走上同一條道上之後,她忽然發現事實並非如此,還有許多東西是銀子買不到。

 比如逝去的光陰,比如人世安寧。

 謝珩瞥見了她血色盡褪的面容,不由得給青七遞了個眼色。

 後者意會到了,話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陛下這次沒有傷到要害,就是流血過多看著嚇人,其實沒有上次陛下被一刀刺穿……」

 青七說著說著,忽然意識到周遭氣氛不妙,連忙打住了話頭,補上一句「陛下洪福齊天,雖然受傷次數不少,但是從不曾被人傷過要害……」

 「閉嘴!」

 謝珩聽不下去,忍不住賞了他兩個字。

 青七連忙閉口不再言語,一心一意的幫他處理傷口,而後又迅速上藥包紮,動作利落的不像話。

 謝珩從頭到尾未發一聲,只是額頭滲出了些許冷汗。

 周遭眾人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好似這一幕從前時常看到一般。

 溫酒想起自己不在他身邊的那三年,他不知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血,才能將收復各方,坐穩大晏之主的位置。

 所有人都覺得那是他該受的。

 一個人站在千萬人之上身披萬丈榮光,比旁人吃更多的苦遭更很多罪也是理所應當。

 可阿酒心疼啊。

 若是可以,她寧願他一直做那無憂無愁的絕艷少年,春賞百花夏聽蟬鳴,一把摺扇便能攬盡風流翩翩公子。

 可他身上流的是大晏皇族的血,生來便註定要擔起天下大任。

 一旁的謝琦調好琴弦之後,便坐下打算開始撫琴。

 就在這一刻。

 龍頭舟底下好似有無雙手在推動,將船隻一側抬起,令起傾斜,船艙里的人猝不及防的往低的那一側倒去。

 謝琦連忙一把抱住了古琴,護在懷裡,又伸手扶起了倒在他腳邊的歡天,溫聲道「姑娘小心。」

 溫酒也沒站穩,再抬頭看謝珩時,就看見剛他背後剛包紮好的傷口崩裂了,一瞬間變得親染的血跡斑斑。

 她跑過去,伸手將謝珩扶坐起來,急聲問道:「你怎麼樣?」

 「沒事……只是撞了一下。」

 謝珩在她身上借力站了起來,朝外頭看了一眼。

 守在外頭的青衣衛一邊拔劍砍殺試圖爬上船的西楚水軍,一邊稟告道:「啟稟陛下,是西楚那邊人從水裡潛過來在船底作祟!」

 西楚水軍們不知是不是從五公子撫琴引來魚群拱翻船這事上現學現用,竟然派了一大批人潛水游過來,試圖把船掀翻。

 謝珩都被敢想敢做的梁康氣笑了,「早就聽聞西楚水軍水xin奇佳,沒想到還有這般用處。」

 一旁的秦墨急的額頭冒汗,「陛下,現在可不是誇敵軍的時候!」您快想想如何是好吧!

 「來的正好。」謝珩語氣微沉道:「吩咐各船,放水繩索!」

 秦墨雖然不知道這水繩索是個什麼東西,但見陛下胸有成竹的模樣,連忙轉頭去外頭朗聲告知眾人:「放水繩索!」

 聲落後。

 各船暗倉處的人紛紛按下了最底下的機關,玄鐵製成的水繩索自船沿撒出去,將所有攀附在船沿的西楚水軍們如同網魚一般全都收攏在一起,沉入水中。

 一時間眾人在水底掙扎不斷,為了活命瘋狂揮刀舞劍試圖這忽然撒下來的水繩索,可這玄鐵造就之物難以輕易砍斷,眾人在水中使不上勁兒,漸漸的歸於靜默之中。

 可即便是西楚水軍損失慘重,梁康那邊派來的人一次又一次折損,這些人仍舊不要命一般朝龍頭舟襲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雨越下越大,從水裡游過來暗襲的敵軍也越來越多。

 龍頭舟以及各艘船上的機關暗器都快要用盡,此刻便顯出人數懸殊的弊處來了。

 梁康不計死傷,鐵了心要晏皇命喪於此,底下的人更是殺紅了眼。

 邊上的船隻機關用盡之後,負責調配的青衣衛不得不飛身來報,「陛下,船上的機關已然用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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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聲落間,各舟船都有青衣衛飛身來報。

 「陛下,機關用盡了!」

 「陛下,船被鑿了洞不斷滲水,眼看著就要沉了!」

 「西楚那邊軍備充足,看樣子是要和我們不死不休啊!」

 謝珩一轉身就扯到了背後的傷口,不由得微微皺眉。

 他剛好開口,就被一旁的溫酒搶了先。

 「把機關用盡的船都開到龍頭舟前面做抵擋之用,讓所有人都撤到龍頭舟上來!」

 溫酒思慮了良久。

 她從兩邊開打之初,就想到了若是真的到了死傷大半的地步該當如何。

 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就這樣死去,可大難當頭,並不是不想就可以不死的,該面對的都要面對,馬上要發生的情形都要提前想好做好部署。

 眾人皆知她說的話同晏皇同樣重要,更何況現在這般情形,讓倖存的人全部撤到龍頭舟上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謝珩見狀,不由得側目看向溫酒,他因受傷唇色微白,此刻眼眸卻是亮的。

 「若是……」溫酒頓了頓,低聲問他,「若是今日真要你命喪於此,你後悔嗎?」

 謝珩啞然失笑,「後悔什麼?」

 「你原本可以好好做你的大晏之主,坐擁美人無數。」溫酒微微低頭,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我好像也沒什麼能幫你的了,謝珩……為了我這麼個全無用處的人,賠上自己的xin命,你後悔嗎?」

 謝珩對上她的目光,眸色不由得凝重了起來,沉聲問她:「阿酒,你是覺得我提不動劍了?還是不會砍人了?」

 溫酒微愣,低聲問道:「什麼?」

 謝珩轉身將一旁的斬盡拔出劍鞘,回眸眉眼桀驁的看向她,嗓音清越道:「誰說我們會死在這?誰敢攔著我娶你回家,我讓他永生永世和這大浪黃沙作伴!」

 溫酒抬頭,眸色灼灼的看著眼前人。

 縱然生如世間蜉蝣,遇見過這樣人,一生足以。

 謝珩說話間,抬手摸了摸溫酒的額頭,溫聲道:「你別胡思亂想,好好在這待著。」

 溫酒低聲應「好。」

 謝珩收手回袖,看了不遠處將摔倒的小侍女們一一扶起的謝琦,低聲同阿酒道:「你看著點小五,別讓他到外面亂跑。」

 溫酒點了點頭,當即便抬手示意幾個會武功的侍女去謝琦身邊護著。

 謝珩提劍帶著一眾青衣衛越了出去,將不斷試圖爬上龍頭舟砍傷落水,接應其他船隻上的人匯聚到此處來。

 大雨將眾人都淋得狼狽不堪,身上衣衫濕淋淋緊貼著,血液與水漬混雜滴落,一時都難以分清。

 經過數個時辰的耗戰,大晏這邊的人折損過半,西楚水軍那邊更是死傷慘重。

 眼看著到了最後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