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小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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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淵死後,在宮中停靈七日。

 守靈至最後一天的後半夜,熬了好些天都沒能睡安穩覺的西楚眾臣都有些昏昏然,也沒人再對著慕容淵的遺體流淚哭嚎了,整座宮殿寂靜無聲。

 溫酒忽然開口道:「你們先行退下,本宮還有些話想單獨同父皇說。」

 眾臣面面相覷,晏皇這些天一直都不離女君左右,還有些大晏那些人平日也都是在跟前的,今夜居然一個都不在,著實奇怪的很。

 眾人心中惴惴不安,卻不敢遲疑,連忙起身道了聲「女君節哀」,便躬身退出殿去。

 「殿下小心身子,莫要太過悲切了。」

 隨侍左右的小侍女輕輕提醒了一聲,把一眾內侍宮人也帶了出去,這大殿之中便越發清寂悄然了。

 溫酒面上沒什麼表情,拂了拂衣袖坐在了蒲團上,對著慕容淵的棺槨。

 「慕容淵。」溫酒不輕不響的喊了那棺中人一聲,伸手拿了一把紙錢拋入火盆之中。

 忽然竄高的火光籠罩著她的臉,照亮了滿殿金碧輝煌。

 「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死了?」溫酒眸中映著繚亂的火光,像是喃喃自語一般道:「算了算了,死得早也好……一了百了。」

 她嗓音低低的,卻字字清晰:「其實我知道,你是實在後繼無人了,才硬要把西楚江山塞給我的。這亂糟糟的西楚我守不住,也不想守,索xin拿來當嫁妝了。你若是實在生氣死不瞑目的話,就從棺材里蹦起來訓我一頓好了,若是蹦不起來,那你還是安心去吧……反正你也無力回天了。」

 她對慕容淵,談不上有多恨,況且溫父和玉娘在家道中落之前待她極好,只是後來淪落貧踐百事哀才有那麼些事,只是當時年少怨天怨地怨世道不公,鑽了牛角尖有許多事想不通,如今活了兩世,深知人去諸事消,也沒什麼可計較著不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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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西楚翻天覆地一場,若說溫酒真有什麼遺憾的話,大抵是未能見安景一面,對這個生母陌生的很,可假安后裝模作樣同她親近的時候,?可她卻怎麼都覺得很彆扭,如今想來真是血緣親情早定,旁人怎麼假裝也裝不像。

 直到她得知安后是假的,親生母親因難產而早逝,反倒有些許原來如此的釋然,哪怕她對母親的所有認知都來源於別人口中寥寥數語,知曉母親年輕的時候敢為了大晏遠嫁和親,危急之際為了她不惜捨棄生命,乃是這世間難得的奇女子,而不是假安后那樣依附慕容淵而活,不是因為貪慕榮華與安穩的假象棄她不顧。

 這亂世易子而食、賣女為娼之事比比皆是,溫酒不過是不受父親待見流落在外而已,原也算不得什麼。

 她知道自己也是被母親深愛著的,她是被人用生命保護著,被期待著來到這人世間,便很好很好了。

 溫酒思緒紛雜的胡亂想著,夜風從門窗處潛入,吹得殿中白紗浮動,百盞燭火搖晃不止。

 她自端坐在蒲團上,紋絲不動,有些絲絲縷縷的輕煙隨風飄入,帶著些許微弱的香氣。

 溫酒醒過神來,杏眸微眯,心道:可算來了。我再這麼一個人獨坐下去,只怕要把這兩輩子的舊事都翻出來好好琢磨一番了。

 她裝作中了迷煙身形微晃,閉上眼猛地往地上栽去,儼然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片刻后,殿門被人輕輕推開,三人匆匆行至溫酒身側,其中一人小聲道:「女君一向身子弱,吸入了這麼**香會不會危及xin命?」

 「**香只會讓人昏迷片刻,不會要人命的。」另一人道:「別耽誤工夫了,趕緊的動手開棺,天一亮就來不及了。」

 說話的兩人齊齊伸手去開棺,抬著棺蓋往後移開了小半,露出了慕容淵的上半身。

 孟乘雲從手中取出一個竹罐,一邊走到棺槨前,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開竹蓋,硃紅色的蠱蟲眼看著要飛入棺槨中。

 守在暗處多時的青衣衛們等了好久才等到這人入瓮來,當即便要飛身而出,可就在此刻,有人搶先一步翻窗而入一劍壓下了孟乘雲手中的竹蓋,把那稀奇古怪的蠱蟲困回了竹罐之中。

 孟乘雲怒而抬頭,看向來人,皺眉道:「溫文?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是和你說了,讓你好好待在府里等一切都安定了在出來嗎?」

 溫文低眸掃了一眼昏迷倒地的溫酒,沉聲道:「來這做什麼?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吧?」

 這兩人一副馬上要掐起來的架勢。

 一眾青衣衛們頓時不知這會兒出去好還是繼續在暗處待著,離謝珩最近的那個忍不住開口問道:「陛下,溫家小公子來了,那咱們現下出去還是不出去啊?」

 謝珩壓低嗓音道:「待著別出聲。」

 一隻腳都準備踏出去了的青衣衛又硬生生的收回來,繼續隱藏在暗處觀察著殿中那幾人。

 孟乘雲道:「我沒工夫同你解釋這麼多,快讓開!待會兒那些宮人內侍們進來就來不及了!」

 溫文站在棺槨前紋絲不動,面色越發的難看,厲聲道:「孟乘雲!我在問你話!告訴我,你往殿中放**香,鬼鬼祟祟的叫人開棺是想做什麼?」

 孟乘雲反問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我還能害你不成?」

 他說完,隨即又道:「溫酒料理完慕容淵的後事,馬上就會和謝珩一起回大晏,大晏皇宮重重守衛暗衛雲集,到時候你想在暗處偷偷看一眼你的阿姐也看不著了,她只會把姓謝的那些當做家人,壓根想不起世上還有你這麼個人,你甘心嗎?」

 溫文沉默不語,握劍的手青筋暴起。

 孟乘雲見狀,放緩了語調,把手中的竹罐居高了些許給少年看,而後繼續道:「這竹罐里的蠱蟲進入屍體之後,可以使人短暫的坐立或者起身,只要把它放到慕容淵身上,使其在百官送葬之際忽然詐屍……」

 他說著,嘴角微微揚起,「到時候,文官百官和西楚萬民都會知道帝君死不瞑目,溫酒把西楚送給謝珩就是有違父命枉顧民心,她就回不了大晏了,她只能留在西楚掌政,到時候只有你是她的親人……我們想要的,都能得到……」

 這話還沒說完,溫文猛地踹了孟乘雲一腳,將人踹的後退了數步,「誰和你是我們?孟乘雲你真是鬼迷心竅了!」

 少年怒罵之後,聲音漸漸輕了下去:「我就想她活的久一點,過的高興些!」

 「踹的好!」謝珩從暗處一躍而出,衣袂飄然的掠到了溫文面前,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這就對了,小舅子。」